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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六点的光打在他的床褥上,阴泽源看着地上灰亮的光斑,耳畔低响的空调制冷声响惊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炸起一片鸡皮疙瘩,而他一双杏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血丝倏忽遍布了他的眼白,而阴泽源痴痴地盯着那洁白的被褥,仿佛患上了雪盲一样迷失在此。
“先生,非病人请不要随意进入空房休息。”
门口推着小车的护士叫唤了他一声,而阴泽源却像惊弓之鸟乍起。他看过去似一根乱震的琴弦,心绪和神经被压迫到了边缘性,而他突然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在感到痛之后又怔怔倒了下去。
“先生!”
灼眼的天花板晃了一下关进了黑色视野里,阴泽源闭眼前一秒,只是自怜自哀地默念着蛇青的名字。
那实习护士应是被他吓了一跳,也不追责他莫名闯入空房,只当是他身体不适稍加休息的理由。她头几天上岗,给阴泽源扎针的时候还心慌慌,戳了俩针孔出来才成功,匆匆替他调了一下输液管的速度后终于舒了口气,“先生,下回发烧要及时就医,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阴泽源疲软地抬了抬眼,像是在确认什么,主动将藏在被窝下的腿交叠磨了两下后才点了点头。那小护士见他半晌不说话便出去了,而阴泽源一人躺在空病房内,若不是轻微的呼吸声真成了具活尸。他本是想哭的,但内心却变得干涸不惊,只是像徒然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变得一蹶不振,目光空荡荡地听着输液瓶滴水的声响。太阳逐渐爬上空,城市的太阳不像山头里那样火红又升得早,而他愣愣地听着走廊外逐渐活跃起的人声,如同黄粱一梦。
就这么机械地躺了许久,在全身酸痛下他才逼不得已翻了个身,这时口袋里似有什么东西硌得慌,阴泽源摸了摸,从里头掏出一片如碧水翡翠一般的青麟。
外头的脚步声愈变愈多了,而阴泽源原本死气沉沉的瞳孔终于活了起来,湿润着眼盯着那片无暇完美的蛇鳞,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那半个巴掌大的鳞片,捏着它仿佛寻回了荒芜心中的沧海遗珠。他干燥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啄了下蛇鳞,渐渐定下了心来。
距他明面上的失踪已事发多月,房东见他了无音讯便联系了他的大姨报了警,还是阴泽源亲自去了趟警局才撤的案。好在大姨没什么心眼,他多编造了几个理由便把老人家忽悠过去了,但她似乎还是不放心,硬是在他这儿住到被姨父催着赶了才肯走。
把大姨送走后阴泽源又往她的账户里打了一笔钱,还有房东那儿也是,虽说他这房子老旧,但筒子楼里的大伙都还算心善。
这几日他忙得像个连轴转的陀螺,脱节快节奏时代后再重新融入让他东奔西跑得处理着残局,虽说积蓄仍有少许,但他需要重新再找工作。他也确实找到了一份微薄薪水的工作,解决生活起居足够,在经历过绝症与生产过后,现在的阴泽源在小事上愈发得随心佛性。其实阴泽源并不习惯这些,处理人际关系类的,甚至说感到厌恶,他无比怀念在山上和蛇青同住的日子,而眼下一天中唯一的慰藉是他收拾完一切然后躺回自己的硬板床上,对着那盏蘑菇小夜灯,静静地欣赏那片在光晕中熠熠生辉的鳞片。
阴泽源日日将它带在身上,却舍不得穿一孔来做项链,而那鳞片在他数以万计的抚摸下,仿佛被打磨得更有光泽。它就像是信物,定情信物;也像是警钟,倒计着未来某个不可详说的日子;那是他的护身符,亦是他的定心丸。
不过他仍会苦思远处青山上的蛇妖,怀念属于他的小家庭,有时候在办公室划动着鼠标的同时仍在想着他的三个蛇崽们长得怎么样了,胖了亦或是瘦了,会不会在蛇青的熏陶下幻化出人形。其实他最思最念的还是蛇青,有时候他想一鼓作气冲到对方面前质问一番,或者撞进他的怀里做作撒气一通,阴泽源对他有太多的想法,但他选择尊重蛇青的选择,选择相信他有他的理由,每每思郁气结时,他便跑到宠物院或花鸟市场里,对着那里的蛇们发呆。
蛇虫们都很亲近阴泽源,但却抱着一股畏惧,估摸着是自己身上有着蛇青的气息。虽说是睹物思人,但阴泽源还是有着自己的小九九,总是嫌这蛇太蔫太瘦,又或是嫌那蛇过胖没灵气,在他眼里,他还是最心心念念自己的宝贝蛇青,总是看着看着便又回想起他的好。他摸了摸那条有点像老小的小蛇,深深地吐了口气再站起,好像默默决定了些什么。
那是家小工作室,好在老板是个手艺人,否则在阴泽源多次要求改图加细节的“刁钻”要求下,早就让他滚蛋了。可这也怪不得阴泽源,画本就是死物,自己却硬要给他绘成活的,若不是老板经验在,涂涂改改数十次也整不出他的效果来。虽说还是存在些偏差,但阴泽源也不再过于刁难老板,确定下了那张图,便开始纹了。
一条栩栩如生的长蛇蜿蜒盘旋在他的小腿上,青墨色一针一点刺在他的皮肤上,老板倒是时不时以布轻拭询问他是否还撑得住,反倒是阴泽源经常走神或木讷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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