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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善禾与梁家两兄弟 第23节(第4页)

闻灯又从车厢取出一大包犹带温热的饼子,分与众人,笑着同善禾道:“太太说两位姑娘头一遭住在这里,有什么,往南走几里路是个小庄子,吃用之物皆可采买。我们兄弟俩三天来一次,姑娘有什么需要置办的,直接与我们说就是了。”

善禾闻言笑道:“有劳二位。”说罢,她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十两纹银,搁在桌上,推到闻灯面前:“借住此地的房金,还有置办这许多东西的费用,另谢二位往返奔波之劳,请两位小郎君务必收下。”

闻灯推拒着不收,善禾却道:“你们与我素不相识,你们坊主还是我的东家,按理,该是我为她做事赚钱才是。如今却要她破费,我心里难安。若再推辞,我今夜怕是睡不好觉的了。”

闻灯还要说什么,闻烛已笑嘻嘻抢过桌上的银子,抱在怀中,笑出一口白牙:“多谢娘子!娘子日后缺什么,尽管与我兄弟二人说就是!”

四人用罢午膳,闻灯、闻烛又跑去山上砍了些柴火,堆在灶房中码得整整齐齐,如小山一般。诸事完毕,闻灯、闻烛就要告辞回城,善禾喊住闻灯,道:“闻灯,劳你回去告诉你家坊主,就说我选第二条。”

闻灯一笑:“好,我记下了。”他跳上车板,回头道:“我虽听不懂什么第一条、第二条,但来时听坊主与妙儿姑娘说过一嘴,说依薛姑娘的性子必定选第二条的。现下看来姑娘与坊主真真是一样的心。”

善禾闻言,只轻轻嗯一声。

送走闻灯、闻烛后,善禾与晴月方回了寝居。二人各站一头,一人捏住衾被的两角,将被褥抖落得平整了,才铺回床上。铺床理被完毕,又将那幅双绣花卉草虫的葱绿色纱帐套好,解了银钩,放下帐幔,以免晚上睡时帐里蚊虫扰眠。

暮色四合,灶房烟囱中冒出一线炊烟,袅袅升天。因食材有限,晚膳就是一锅清粥,配一碟腌笋、一碗烧苋菜。二人把晚膳搬到院里石桌上,彼时夜风阵阵,山鸟清啼,远处千峰百嶂青浩浩伫立,善禾与晴月收回目光,但听门前溪水潺潺,且望山间残阳如血,心也静沉下来,只觉万事静好、来日可盼。

翌日清早,善禾与晴月收拾妥当,各挎一只竹篮,并肩携手往附近庄子上去。回来时,篮里添了莴笋、豆腐,还有一碗糯米蒸莲肉,两枚猪肚,一壶清酒。

晴月笑道:“这是我阿娘旧日常做的。先把猪肚洗磨干净了,再把糯米莲肉灌进去,放锅里煮得糜烂*,配着点儿清酒最是美味。”

二人一路商议着午饭,言笑晏晏,缓步归家。行至门前时,却见木门大敞,院内拴着几匹马,显见是有人闯入。

与晴月对视一眼,善禾心头一沉,忙提裙快步入院,只见正房门前背对着立了两条人影。听见足音,他们齐齐转过身来,赫然是成敏与成安!

善禾踉跄着退后半步,尚未站稳,门廊内已踱出一傲岸身姿。梁邺一身银灰锦缎常服,敛眉沉眸迈步而出。当下他掀了眼皮,皮笑肉不笑地将目光直直钉到善禾身上。

他先是将通身荆钗布裙、作农妇妆扮的善禾上上下下打量一遭,扫过她沾了泥点子的裙裾、臂弯里挎着的竹篮,不由得冷嗤出声。他慢慢眯了眼,面色阴鸷,心头更是沉郁至极。自成敏探得善禾踪迹,他立刻寻了借口,摆脱船上众人,近乎一刻不停地奔袭至此。可到了这儿,见到了善禾,见到了善禾住的屋子,他忽而觉得自己这两日为寻她而生的烦闷焦躁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这个私房走野的女人,宁可戏耍他与阿邵,把他兄弟二人玩弄于鼓掌,也要自甘下贱,巴巴儿地跟着那个姓米的住到这腌臢破屋里来!

他知道那个米小小,丹霞画坊的掌柜,精明市侩,祖上皆是做字画生意的。米家世代商贾,最为低贱。而况那米小小的模样、人品、才干、身份地位,哪一样比得上他与阿邵万一?更可笑者,那米小小早有家室,膝下已有一儿一女,外界都传他畏妻如虎,成婚九载,后宅只有一妻,是密州有名的惧妻软骨头。偏偏薛善禾为着这样一个男人,竟不惜自毁名节,夤夜登他的船,住的还是此人妻子奶母的旧居!当真是连点脸面都不要了,薛善禾,你究竟是瞎了眼还是昏了头!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梁邺绷着唇线,额头青筋毕现。他死死盯住善禾,忽而竟嗤地一声笑开,是嘲善禾,亦是嘲他自己。他切齿道:“薛善禾,你能耐得很!”

善禾看着梁邺面上遮掩不住的滔天怒意,到最后通通凝炼作寒厉一笑,她心底踌躇起来。梁邺素来待人温和,甚少动怒,偏偏此刻他虽笑着,却笑得令人不寒而栗,那巨大的压迫笼罩着她,像紧紧掐住她脖子,要她窒息一般。

她知道梁邺为了帮她与梁邵和离,处处安排妥帖,而她却悄悄带着晴月离开,教他心意落空,实在过意不去。可是,和离之后,她便不是梁邵的妻,不是梁家的人,与梁邺更是没有半点关系。她这般悄然离开,就是要告诉他,她不再需要他的帮助,她不想再与梁家有任何牵扯了。他该明白的呀!她甚至想过,梁邵或许会反悔来寻她,但她万万没想到找到她的人会是梁邺。是因为……她没有提前告知,而悄悄离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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