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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颓然倚着靠背,浑身气力尽泄。唯有那张薄薄的奴籍文书被她紧紧攥在手中,褶皱成一团。
晴月小心道:“说不定明天成敏来之前,吴坊主还会过来。到时候我们求她想想办法,总能脱身的。”
能脱身么?
善禾目向掌心。
那奴籍刺眼地躺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善禾,她就是个贱奴!是个谁都能揉搓践踏的贱奴!只要梁邺想,她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他追回来,除非她死了!
死……
善禾被这个字眼震得浑身一激灵。
凭什么死?她决然与梁邵和离,决然从梁家离开,就是为了好好活下去。最艰难的时候她都活下来了。她不能死,她不该死,她答应过自己的,要跟晴月一起蓬蓬勃勃地把日子操持起来,把日子过出花来。
腹部隐隐绞痛起来,善禾背倚白墙,半蜷着身子,失神地看着奴籍文书,怅惘地想着来日。她像截木头,呆怔枯坐,只有不时流下的清泪,证明这副躯壳里尚存一丝活气。
从日上三竿到日薄西山,她便这般枯坐,脑中混沌一片,竟想不出一条生路。她甚至弄不明白,为何梁邺执意要她跟他回去。他并非急色之徒,平素又最是洁身自好,岂会真存了要前弟媳做外室的龌龊心思?这般下流不堪的心思,善禾甚至觉得自己这样想是唐突了他。可若真是受了梁老太爷的嘱托,他奉命照顾她,那又为何如此强硬,不顾她的心意,决然要她跟他走?
到暮色四合时,她心头那点芥豆之微的指望,落在了闻灯、闻烛身上。她开始企盼他们突然回来,企盼他们帮她拖住成安,而后她带着晴月远遁边陲,泯于茫茫人海中。哪怕金陵府兵追索,一时半刻也寻不到她,她有足够的时间更名异姓。
可闻灯、闻烛毕竟不会来,他们说好三日来一次的。
晴月扶着门框,忧心忡忡:“姑娘,用晚膳罢。”
与昨日差不多的菜式,甚至多了猪肚灌莲肉,善禾却觉得味同嚼蜡。
夜深时,善禾仍是心绪如麻,左右难以入眠,索性推了木窗,想借着山野夜景稍解郁结,偏偏成安坐在院内,双臂搁膝,正举头望天上的月。他闻得窗响,侧过脸,见是善禾,依旧笑得温厚,眼似月牙儿:“娘子,快睡罢。今夜我在这里守着,娘子尽可放心。”
善禾的心彻底坠下去。
她赌气似的猛阖上木窗,于桌案上拂开素纸,润笔运腕。可是笔悬中空,竟不知写些什么,又不知能写给谁。好像只有吴天齐了。
同她告别吗?
善禾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