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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少兴把“烧锅”送到褐石村,返回的路上遇见了唐一昆的宾利,唐一昆应该是去市府了。罗少兴相信马林肯定没有看见他,因为他借了朋友的途观,而没有用他的陆巡。
看似粗豪的罗少兴在某些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精细。
他绝不会把“烧锅”交给警察,因为“烧锅”是他的兄弟。这是罗少兴的处事原则。
“烧锅”本名叫张岩,是他一个死去狱友的弟弟。他把他安排进了邓国明的银桥公司,算是兑现了对朋友的承诺。
这次华锦路拆迁闹出人命,完全是个意外。“烧锅”什么都好,就是酒后太冲动了。也怪那个家伙不长眼,敢和“烧锅”动手,那不是找死吗?“烧锅”是得过名师指点的,一条甩棍玩得精熟,如果在平时,“烧锅”顶死了打折那家伙一条腿,但那天他喝了至少八两,于是出事了。一甩棍抡过去,对方玩完了。
罗少兴知道,如果他没有对“烧锅”讲他的忧虑,“烧锅”不会那样上火。为什么焦虑?因为银桥建筑其实是他的公司。邓国明不过是他推到前台的傀儡。银桥建筑的法定代表人是邓国明不假【♀,,但原先的银桥有什么?几乎所有的设备都是租借来的,大一点的工程根本就没法干。偶尔在酒桌上结识邓国明后,他决定私下收购银桥,邓国明及另外两个出资人极表欢迎,本来他们就准备借罗少兴而攀上东湖地产这棵大树。于是罗少兴不断往银桥注资,直到彻底控制了公司,做了银桥公司的幕后老板。这一切,他的“恩主”唐一昆应该心知肚明,但从未提及。
唐一昆永远是那样,风轻云淡,波澜不惊。你永远不知道他知道什么。你以为他不知道的东西,其实他都知道。
银桥与东湖房地产就华锦路拆迁的合同是他争到手的,动用了唐一昆的关系。否则齐震那帮人不会答应。华锦路拆迁工程本来是一块肥肉,因为钉子户却导致合同延期,本来就不愿意把工程交给银桥的齐震毫不通融地依照合同处罚银桥,每拖一天就是5万元啊,真他妈狠。罗少兴知道,若论手腕,他根本玩不过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齐震。他最多是手黑,而那帮人是心黑。
罗少兴抗不过齐震的压力,只能采取非常手段解决问题。过去也出过类似的麻烦,但很容易摆平。自去年起,风声紧了许多。唐一昆不止一次告诫罗少兴要收敛,不能按照过去的办法玩了。果然,华锦路伤人致死一出,政府便强力介入了。若是过去,西城的那帮赃官们绝对会帮着自己想办法,但现在不行了,一个个板着脸鼻孔朝天拽的跟二百五似的,若不是过去建立的关系,估计他们能把银桥给查封了!市里的态度也大变了,一个个公事公办,毫不通融。而唐一昆也警告他不要陷入此事,完全是一副牺牲银桥建筑的态度。
银桥建筑是不能牺牲的。这些年罗少兴挣的钱大半投在了里面,他未来的希望也在里面。罗少兴愤愤地想,唐一昆总觉得给自己开了高薪就万事大吉了,他怎么不想想钱是永远不够用的。你一年挣十万,那是十万的活法。一年挣一百万,就是百万的活法了。唐一昆自己明白,怎么就认为别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和也会照这个规律办事呢?如果唐一昆能念及旧情,给他一点东湖的股份,哪怕是百分之二,他也不会如此折腾了。但狗日的真黑,硬是把着股份不放。殊不知,不仅是他,那帮跟随他创业的元老哪个不是一肚子不满?
自己和齐震等人是不一样的。罗少兴完全明白这点。如果把东湖实业比作一列飞速行驶的火车,这列火车所依赖的是两条铁轨。在罗少兴看来,一条是白的,另一条则是黑的。齐震等人就是那条白轨,而他罗少兴则是那条黑轨。东湖的发展史是不能展开给人看的,或者说不能完全展开给人看。因为其中充满了欺骗和血腥。别人不知道,他罗少兴一清二楚。这么多年来,唐一昆不能通过白道达成的目的,都是由自己通过**摆平的。没有他罗少兴,某种意义上就没有东湖的今天。但他却不敢要挟唐一昆,因为他知道,无论是心机还是手腕,唐一昆远在他之上。就像他喜欢看的金庸武侠,他最多算是江南七怪,而唐一昆则是欧阳锋。
江南七怪是和欧阳锋有过交手的,结果就是除了瞎子老大柯镇恶之外,其余的全部被杀掉了。
罗少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闯荡江湖的混混了。他有了令人羡慕的生活。他在平泉有两套房子,其中一套大户型是唐一昆奖励给他的,为了纪念他四十岁生日。他在省会北阳还有三间位置相当好的商铺。他有两辆车,一辆用于越野郊游的陆地巡洋舰,还有一辆用于市区交通的保时捷。他有了一笔秘密的存款,大多来自唐一昆的奖励。那笔钱被他存入了外资银行,是他的保命钱。他有了一个前途光明的建筑公司,其实应该叫拆迁公司的,每年的纯利都在一千万以上。他还有了一明一暗两房夫人,有了两子一女三个可爱的孩子。这一切都让他不能像过去一样自由自在地闯荡了。他不在乎唐一昆给他的80万年薪,但他不能离开唐一昆的东湖,因为他知道,没有东湖这棵大树,他的银桥建筑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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